住宅老旧电梯有望加入“以旧换新”队伍。
近日，《浙江省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若干举措》发布，提出将加快老旧住宅电梯报废更新改造，定期组织开展住宅电梯摸排，加快报废更新不符合现行产品标准、安全风险高的老旧住宅电梯。
通知中说，浙江将推动交付年限15年以上的老旧住宅电梯报废更新或大修改造，到2027年累积报废更新或大修改造老旧住宅电梯4000台以上。
浙江省市场监管局信息显示，眼下浙江全省15年以上的高龄老旧电梯已达3.5万台，存量巨大，且随着时间增长，老旧电梯的数量会越来越多，成为城市治理中一个必须引起重视的问题。
电梯扛不住了
“租户都逃走了！”“大楼这么多老人、小孩、孕妇、病人怎么吃得消！”“为什么三天两头坏？”“电梯又停了吗，什么时候好？”……
在浙江金华三江街道一小高层公寓的微信群内，业主、租户对小区公寓电梯的抱怨快溢出屏幕。
记者在现场看到，该公寓地处金华繁华市中心，位置绝佳，公寓楼共11层，2002年建成，有190户，其中出租户126户，居住人数465人。
公寓有两台电梯，其中一台被黄色的“禁止进入”栏杆围牢，已彻底停摆半年之久，另一台电梯虽然还在运行，但也问题不断。
一公寓的其中一台电梯已经停摆。记者傅颖杰摄
电梯停运就只能爬楼梯。记者体验了一次，由于公寓层高较高，记者爬到5层，已累得气喘吁吁，爬到11层，用时3分51秒。
家住11层的孙师傅告诉记者，电梯前几年经历了一次大修，当时动用维修金10多万元。但修好没一两年，问题还是频发，直至现在。
经历了无数次电梯停摆、故障后，小区为解决问题，组建业主委员会，选出业委会代表，商讨方案……期间又经历了物业公司退出，街道牵头引进新物业公司，物业费上涨等一系列状况。
“我们小区房子已经有22年了，按理电梯也需要更新了，但小区维修金已经不多，如果更换电梯，费用太高。”孙师傅说，他们期望得到政府支持，“金华一些6、7层老房加装电梯，政府补贴25万一台，为什么我们小高层电梯更换没有补贴。”孙师傅有些想不通。
同样的难题，家住绍兴市上虞区的小朱也遇到了，“我们小区竣工于2000年，是个20多年的老小区，小区多是12层的小高层，每一单元都有2台电梯。使用时间长了，电梯出现各种问题。”
“我们也想过用小区的维修金，但需要整幢房子三分之二的业主同意，工程量太大，实施起来难度不小。”小朱表示。
电梯带来的生活烦恼，让很多人心焦。事实上，伴随城市更新，这是一大批有点年纪的高层小区面对的共性难题。
多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，高层电梯的使用寿命一般是15-20年左右，而实际寿命则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，例如设计与制造质量、安全标准和规范、维护和保养情况、使用频率和负荷以及环境因素等。
作为特种设备之一，电梯有严格的维保要求。虽然电梯是公认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之一，但由于其使用频繁，电梯损坏造成的生活影响往往特别大。
业内人士介绍，高层小区的电梯，一般由轿厢、钢丝绳、控制系统、电动机、导轨、安全部件、电缆线、层门等组成，具体零部件几百个，比较复杂。
以12层小高层为例，有电梯井的情况下，市场上一台电梯的费用包括安装费在内，平均价格约20万元左右，楼层越高，电梯价格也越高，“大致可以按照1层加1万来推算。”
浙江省市场监管局初步统计数据显示，目前浙江全省15年以上的高龄电梯已达3.5万台。杭州西奥电梯有限公司城市更新事业部总经理平海强告诉记者，业内一般把15年以上的电梯称为老旧电梯，以浙江目前的体量看，每年预计新增1万台老旧电梯。
更换成功的样本
在平海强看来，高层小区老旧电梯更新改造，最大的难题就是资金筹集。
“无非是动用维修金、业主自筹、小区经营性收入补充等途径。”平海强表示，以维修金为例，2017年，位于杭州市中心的国都公寓，就曾花300万元升级改造了小区19台电梯，资金，全部来源于小区物业专项维修金。不过，有的高层小区由于建成时间早，没有设立相应的维修金，有的则是维修金偏少，无法承担。
位于杭州市西湖区文新街道的新金都城市花园小区，1999年交付，共有5幢楼7个单元配备了电梯。2020年，杭州特种设备检测院给小区电梯做了体检，建议“电梯大修或更换”。小区业委会查看物业专项维修金账户发现，小高层的余额恰好可以覆盖7台电梯的更换费用。但如果把维修金一次用完，以后小区出现需要应急维修事项时，就没法维系了。因此，全体业主通过“一半用物业维修资金，一半自筹”的方式，完成了电梯更换。
这里，我们所说的维修金，由全体业主共同筹集。30%是维修金的红线，一旦低于此，小区业主就要对维修金进行续筹。
新金都城市花园小区用物业维修资金续交的方式来更换电梯，对于其他有需求的小区来说也具有参考意义。
类似例子还不少。2020年，杭州萧山区沁茵园小区1号楼的2台新电梯，就是通过居民自筹的方式完成更新的。为此，当地社区组织了3次以上居民代表会，同时，业委会制定《自筹资金更新电梯方案》，公开招标购置设备和安装单位，由居民代表跟电梯公司谈判，最后业主筹资40余万元完成更新。
杭州市上城区九堡街道的蓝桥名苑小区，走的也是自筹+维修金模式，他们将“换还是修”的选择权，交给了居民自己：修，耗时7天，花费金额5万元；换，耗时2个月，金额18万元。小区由此形成了“物业扫楼沟通——线上统一意见——线下签署协议——自主选择厂家——物业后续执行”的一整套流程，通过多方协同、居民参与并决策，为小区自治提供了一个新思路。
“以旧换新”来了
在上海深圳等地，当地政府通过补贴等形式，为部分小区更新电梯减轻了负担。
例如，上海市黄浦区老西门街道明日星城一期小区，在今年春节前一口气更换了16台老旧电梯，耗资480多万元。
黄浦区明日星城居民区党总支书记罗怡告诉记者，明日星城一期小区建成于2002年，地处上海市中心，小区共有30台电梯。2023年，有16台电梯因为零部件老化，时常故障。使用这16部电梯的8个单元的居民提出了换梯的诉求。
上海明日星城一期小区，改造后的电梯。受访者供图
最终，小区积累下的维修金加上每台10万元的政府补贴，16台电梯成功换新，无需业主自掏腰包。
不过，从年初动议到动用维修金并挨个通知小区1166户业主，再进行厂家选择、价格对比、电梯配置，到后期安装、检测等，小区经历的“换梯流程”，复杂而又艰难。
复盘下来，罗怡认为，最难的还在于居民沟通，统一意见。其中，政府补贴的160万元也非常关键。
和浙江目前补贴加装电梯不同，对已经安装的老旧电梯，上海也提供了相应补贴政策。对达到15年使用年限的电梯，小区居民可以根据电梯运行情况提出开展安全评估，并根据评估结论申请相应的补贴。
此外，深圳市也发布了《推进住宅小区老旧电梯更新改造大修办法》，其中第二十三条提到，安全评估机构出具的安全评估结论为建议更新，使用单位在收到安全评估报告之日起2年内更新电梯的，每台给予不少于更新费用50%的资金补助，原则上最高不超过20万元。
采访中，记者了解到，对居民自筹，业主反对的理由各不相同，但达成一致成功更新的单元楼，无一例外都有一位或几位关键的牵头人。
杭州市滨江区浦沿街道之江花园小区的沈阿姨，就是居民眼中的热心人。退休之后，沈阿姨主动为本单元的电梯更换事情忙上忙下，从征求每一位业主的意见并签名、准备报价单、签订施工合同，每一点进展，沈阿姨都会发到群里，最终，18户居民同心协力，每人出资5000元，加维修金完成了电梯更新改造。
让业主自己提出需求，自主更新，这是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徐林倡导的观点。“电梯更新的主体是业主本身，我认为政府的职责主要是监管和支持。”
浙江一剑律师事务所徐伟新律师也认为，从民法典的规定来说，无论是加装电梯，还是更新维修电梯，都是业主自己的需求，政府没有法律义务提供补贴。
不过，从国内城市的经验看，政府补贴确实能大大加快老旧电梯的更新步伐。这点也是徐林和徐伟新看重的。
记者从有关部门了解到，目前浙江正在研究制定住宅老旧电梯更新的政府补贴方案。
继4月2日，发布《浙江省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若干举措》的通知后，4月9日，杭州市发改委牵头召开了杭州市设备更新和消费品“以旧换新”情况调研座谈会，会上首次将高层小区老旧电梯，纳入“以旧换新”讨论范围。
